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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是自寻死路。

    良久,姜澄止住笑,丹凤眼中亮晶晶的,见思聪一脸便秘的表情,起身不以为意道:“就你这脑子,别瞎琢磨了,走,咱们去竹溪山。”

    姜泽现在可没功夫管他,这几日发生的事无论是哪一件都够他头疼了,尤其是最后一件,姜澄想着不由得又是想笑。

    思聪有些为难,这会天还没黑呢,他家主子不去上衙也就算了,这会往竹溪山跑铁定被那位的人看到,“主子,这会去是不是不大好?”

    姜澄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,“有什么不好,说你蠢你还真蠢,咱们再去库房选些礼物,踅摸两坛好酒,时间不就差不多了?”

    睿王府中,姜衍下衙后刚刚沐浴过斜倚在锦榻上看书,便听鸣涧说姜澄到访。

    “请到梅园。”姜衍微微挑眉,旋即起身往门外走。

    鸣涧应了声转身出去,几日前宁王在宫门口与主子说要上门来玩,看来并非空话,只不知宁王殿下上门所为何事?原本主子没打算在上京城中长住,是以如今的睿王府中除了玄墨阁,也只有梅园稍微齐整点能待客了。

    片刻后,姜澄与思聪随鸣涧一同进入梅园,便见姜衍已经坐在八角亭里烹茶了,亭外站了两名身着银白箭袖的侍卫,华灯初上,亭子四周挂了几盏灯笼,光影朦胧,因时节不到梅花未开,院子里除了高高低低的梅树别无其它,倒是显得有些冷清。

    “三哥,你这府里人也太少了!”姜澄一袭湛蓝锦袍神采奕奕,毫不见外的含笑的打量四周,他这一路走来,总共也才见到小猫三四只。

    姜衍点点头,又斟了杯茶推到他面前,淡淡道:“坐吧,我初回上京,新买的人手正在调教。再说,我清净惯了,人多了反而不自在。”

    事实上倒也并非全然如此,姜泽敕封睿王的圣旨一下,就让殿中省拨了一批人来,但姜泽的人他又怎么会用?索性姜泽也清楚这点,只是例行公事的拨了人下来就没再管,这批人现如今全都被鸣涧关在府中最西侧的空院里伺弄花草,无事谁也不敢迈出西侧院一步。

    姜澄点点头,一撩衣摆坐下,端起茶杯浅啜了口,清润微苦的茶汤入喉,双目含笑道:“紫芝山与世隔绝,想来三哥是习惯了。”

    “确实,乍然换了环境,不习惯也在所难免。”姜衍淡笑,何止紫芝山与世隔绝?在凤栖宫时,他与母后不也一样被皇宫的骄奢繁华隔绝在外么?他早就习以为常,只如今要与谢琳和姜泽清算旧账,却是不得不将府中人手安排妥当。

    姜澄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失言,见姜衍面无异色,不由得勉强笑笑。三哥是堂堂中宫嫡子,却受谢琳母子所害,不得不避出上京去了紫芝山那样的偏远之地,皇宫中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原本该是三哥的,可如今三哥这个正统继承人回到属于自己的领地,竟然是觉得不习惯!

    “不习惯”三个字虽然说起来轻飘飘的,但其中又包含了多少跌宕心酸?命运的转折将天之骄子打落谷底深渊,但好歹如今是回来了。

    姜澄望着姜衍,好看丹凤眼中不禁划过一丝黯然,顿了顿认真道:“三哥,你这些年过得可好?”

    姜衍有些意外会在姜澄眼中真情流露,更是微讶于姜澄的变脸速度,闻言若无其事的放茶杯,神态温和道:“何谓好?何谓不好?好与不好都要过,又有何区别?”

    姜澄垂下头,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圈阴影,唇角抿成一条直线,看起来有些倔强道:“三哥离宫那日,我原本是要相送的,但从晚晴殿一直追到宫门口也没有追到。”

    见姜衍没说话,姜澄又抬起头来露出一抹苦笑,“谁知我当年人太小,小腿短压根儿就追不上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这事?”姜衍微楞,离宫之前他与母后住在凤栖宫几乎闭门不出,与姜澄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。犹记得当初除了泰王叔和外祖父在宫门口等他,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并无一人相送。

    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巴不得离他这个失势的落魄皇子远远的,以免遭了谢琳母子记恨。若是姜澄真的送他,又何故相送?他并不认为姜澄会拿这样的小事来骗他,可也不觉得自己与姜澄之间会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深情厚谊,或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分。

    “三哥,你可还记的在杏园遇到的那个宫女?”姜澄似乎并不意外姜衍眼中的怔愣和不以为意,抿了抿唇干脆直奔主题。

    “你是说,圣元十一年端午,我在宜华园遇到的那个宫女?”姜衍微微思忖道。

    这事儿他记忆深刻,圣元十一年端午节宫中宴请群臣,宫里但凡有位分的嫔妃和皇子都去了,因父皇不喜,自己和母后并未参加。后来趁着母后午休,他偷偷跑到凤栖宫一墙之隔的宜华院摘桃子,无意间遇到一个因为闯入宜华院偷桃,被看守太监抓起来打得半死的宫女。

    那宫女双手粗糙,一看就是长期做粗活的,模样虽然秀美,却饿得面黄肌瘦,但就是这样一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宫女,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,却仍死死抱住怀中的桃子不放。

    姜衍那时在凤栖宫日子也不好过,因为心中不忍,便出言命那管事太监将宫女放了,又吩咐随伺的嬷嬷送了些东西给那宫女,也不知那宫女最后是否还活着。

    但这与姜澄有什么关系?姜衍不解的看向他。

    “三哥,那宫女是我母妃。”姜澄苦笑,声音有些飘忽,“当时,我就躲在不远处的墙根下看着她挨打,但我不能出来,也不能哭喊。”

    姜衍提壶的手顿了顿,这才想起那宫女的眼睛,确实与姜澄如出一辙,“怎么会是苏昭仪?”

    姜澄目光晦涩,紧了紧手中握着的茶杯,“圣元十一年春宴,父皇醉酒到晚晴殿歇了一夜,过了几日谢琳便寻了个由头罚母妃进浣洗局。”

    “这一罚就是三个多月,我在皇子所被贴身的宫女太监动辄打骂罚饿,后来实在捱不住,就趁小太监不注意,跑到浣洗局找母妃,母妃无法,只得带着我到宜华院摘桃子吃。”

    姜澄摊摊手,又长舒一口气,端起茶杯朝姜衍笑笑,眨眼道:“三哥,我是来谢你的,这声谢,我十年前就想说了。当时若三哥没有出现,母妃会死,我大约也活不到成年。”

    姜衍虽然知道苏昭仪娘家无人日子不好过,最后死在谢琳手里,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出,这与母后的处境又是何其相似!

    看着姜澄眸子深处强自敛去的湿润,姜衍声音微沉,“都过去了,不必言谢,我本是无心之举,更何况,你我是兄弟,又何需如此客气?”

    “三哥,你不明白的。”姜澄固执的摇头,目光清澈,深深的注视姜衍,“从小到大,偌大的皇宫里,除了母妃,你是唯一让我觉得心安的人。”

    姜衍看着眼前的异母弟弟收起了身上所有的玩世不恭和轻佻,乌黑的丹凤眼里全是执拗信任,心下不由微微一震,心安的人么?在皇宫除了母后,再没有能让他心安的人!而自己居然是可以让姜澄感到心安的人?皇宫自来人情淡薄,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?

    姜衍微微沉吟后,淡笑着放下手中的茶杯,缓缓朝姜澄伸出一只手来。且不管以后如何吧,姜澄如今这模样,看起来委实有几分可怜,他并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,但他太明白姜澄所说的那种心安。

    姜澄微微一愣,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,倏尔眸光大亮,极快的握住这只他做梦也想抓牢的手,飞身而起跃过桌案,紧紧将姜衍抱住!

    鸣涧见状大惊,移步就要上前,却被姜衍抬手止住,鸣溪和鸣潭动了动,见鸣涧不动又退了回去。

    思聪一脸愕然,双目呆滞的见自家主子跟个八抓鱼似的扑在睿王爷身上,旋即又收回视线尴尬的朝四周看看,冲鸣涧三人投去歉意的一瞥,摸着鼻子神色讪讪,他就说了,他家主子是个时而癫狂时而忧郁的。

    鸣涧皱了皱眉,这才松开紧握配剑的手,鸣溪和鸣潭满脸愕然。

    “三哥,十年前你离宫之时,我就这样追在你后面大喊,可是都没人理我,以后,你去哪儿,都带着我吧!”他实在是太孤单太孤单,皇宫里没有温暖冰寒彻骨!

    姜澄的声音闷闷的从耳畔传来,感觉到喷洒在脖颈处的温热气息,姜衍不由得浑身僵硬汗毛倒竖。不自在的把姜澄拉开,同时卸下凝聚于右掌的真气,姜衍绷着面皮道:“老四,男子汉大丈夫,搂搂抱抱成何体统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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